教授研究合肥方言 七年才搞清“zán”字咋写
众所周知“老母鸡”,您知道合肥人为什么将它读成“老么兹”吗?当合肥人夸别人长得好看、可爱,都说“真zán”;可是您知道这个“zán”字究竟怎么写,咱合肥人讲了多少年了吗?
30多年前,有人向安徽大学教授王光汉请教这些问题时,这位著名语言学家却答不上来。“我是研究语言文字的教授,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,还是个什么教授?”从那开始,合肥方言的研究引起了王光汉的极大兴趣。
王光汉说,光这个“zán”字的写法和来源,我就研究了七八年,“当我把这个字搞明白的时候,心里比钓到一条大鱼还高兴。”前天下午,在王光汉教授家,这位73岁的老人引经据典,向记者介绍了诸多合肥方言的由来。
合肥方言历史久
合肥话是江淮官话洪巢片的一个重要方言。目前通行于肥东肥西全境、庐江巢湖全境、长丰南部。合肥市区的方言则受普通话影响听起来抑扬顿挫,婉转轻快。
然而如今,很多操着一口流利合肥话的市民并不知道,自己所说的方言,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。
据王光汉介绍,合肥话好多都是古话。比如合肥人喜欢说“坳宕”,意思指很小的坑或面积不大的凹陷处。如:“天黑,路上一个坳宕把我绊倒了。”
“其实,‘坳堂’是一个很古的说法。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中有一句:‘覆杯水于坳堂之上,则芥为之舟。’”王光汉解释说,庄子是楚人,合肥古代属于楚地,因此合肥方言中的“坳宕”、“凹宕”的说法,就是古代楚方言的继承。
除此之外,王光汉搜集了很多例证,都可以证明合肥方言源远流长。“比如合肥人喜欢将低头说为‘掯(肯,四声)’,其本字来自《左传》,‘掯头’也是春秋时就有的说法。”王光汉介绍道,如今在普通话中,很多古汉语都很难找到相对应的词语,但有趣的是,在很多合肥话中却能找到一致的读音与含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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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年才弄清“zán”
研究方言是一门费时费力的苦差事,在很多人眼中,方言是地方话,只有读音,没有写法,可王光汉并不这样认为。“我一直对方言没有对应的汉字这种说法持否定态度,没有考证就说方言不能写出来,是不负责任的行为。”
从上个世纪80年代初开始,到2008年,王光汉花了近30年的时间,收集、考证了近4000个合肥方言词,出版了35万字的《庐州方言考释》一书。
回想起这30年的研究,“难”是他最大的感受,“最难的是寻求本字,其次是方言词的搜寻和认定,第三个难点是解释。”王光汉说,很多方言词不是一两天就能弄得清,很多字词的认定,历经了两三年的时间,有的甚至达七八年之久。
在合肥方言中,有一个词语读音为“zán”,意为“好看、好玩”,比如说,“你家小丫头长得好zán哦!”
王光汉说,作为土生土长的合肥人,从爷爷辈开始,就听他们说过“zán”字,也知道它的意思,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写。“我查阅了很多词典,就是找不到它的写法,真是让人苦恼。”虽然很难,但王光汉从来没有忘记对这个字的考证。
“大概查了七年,我在《全元散曲》中,终于读到了这个字。”王光汉介绍,张可久的《殿前欢·西溪道中》记载: “杜酝浊醪酽,整扮村姑[斩][女](qiàn)”;乔吉的《小桃红·效联珠格》:“落花飞絮隔朱帘,帘静重门掩。掩镜羞看脸儿[渐][女](qiàn),[渐][女]眉尖。”还有无名氏的《端正好·相忆》:“一钩罗袜金莲[斩][女],引得人心儿散不受拘钤。”
“我发现,[斩][女]与[渐][女]这两个字,都是好看的意思,这与合肥的方言zán的意义完全相同,距离我开始考证这个字已过去七八年时间了。”提起这件事,眼前的王光汉兴奋不已,“你们肯定无法感受我当时的心情,当我把这个字考证出来的时候,比等了很久钓到大鱼还快乐。”
七年得一字,这其中的辛酸与喜乐,恐怕只有王光汉自己才能体会。
教授研究合肥方言 七年才搞清“zán”字咋写
市井之处皆学问
1998年,王光汉在写了十万多字的《乡音小考》之后,准备就此搁笔。“当时,我以为合肥话写得差不多了,谁知道有天上街买菜,遇到一个买菜的人说:‘卸把卸把称看花了眼’。”王光汉眼前一亮,“‘卸把卸’在合肥话里是‘偶尔’的意思,是个很常用的合肥话,这个词我却没考证过。”
此后,为了收集更多的合肥方言,专门跑到合肥的周边县乡农村,与当地的农民交流,逛菜市场,看方言节目。
“我有很多学生是合肥本地农村的,节假日我经常去到他们家里,虽然他们的方言不太地道,但他们的父母,祖辈都会讲非常地道的庐州话,这些话是我一个人在家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的。”每次出门,王光汉必须带上本子和笔,只要听到有特色的合肥话,就立即把它记下来。
王光汉说,最近五年,他又新考据了两三百个合肥方言,“我希望对《庐州方言考释》这本书,做一次修订,让它更完善一些。”
期待更多人研究
作为著名语言学家、词典学家,王光汉在业内有着较高的地位。可是,在他心里,没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却成为遗憾。
上世纪80年代,王光汉应上海大学之邀做了一个词典学讲座。“当时来了两百多个学生,我作报告的时候,看见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,我以为大家对我讲的内容很感兴趣,于是越讲越有劲,一连讲了两个多小时。”可是,就在讲座快要结束的时候,王光汉问学生有没有听懂,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倍感失落。“有一个学生说她听懂了一句,还有个竟说他一句也没听懂。”
90年代初,王光汉赴广州参加一个国际性学术会议,“当时大会安排我做一个学术报告,参会的都是各国专家,大会安排了翻译,每个人耳朵上都戴个耳麦。”王光汉说,刚开始讲的时候,翻译还能解释几句,五六分钟之后,翻译就不说话了,下面听的外国友人把耳机摘了下来,“原来,翻译听不懂我讲的合肥话,主持人只好把我请下去了。”
从事语言文字研究三十多年,这两件事一直横亘在王老先生的心头。“我常常在想,如果我的普通话说得更好一点,也许我能把方言学问做得更好,推得更广。”
如今在国家大力推广普通话的大背景下,方言式微。对此,王老先生有着自己的看法:“这是不可避免的,我们不能强求方言的继承,社会是发展的,普通话的普及是历史必然,但是我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关注方言的研究。”
王光汉说,方言研究是为了记载,把方言作为一种文献保留下来。“毕竟方言是一个地方的活化石,是地方文化的体现,传承古汉语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。”
陈累 新安晚报安徽网记者胡广/文陈群/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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