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月的第七个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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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剪头发了。
今天,结束了拍摄,我让助理把灯和脚架都拿到影棚去,然后把装器材的箱子放到后备箱,就开车去剪头发了。
最近一段时间,我非常非常得忙,四个月都没空去剪头发。
四个月不剪头发,对于长发的人来说,可能没有啥大不了的,但是对于我这种万年短发人士来说,真的很苦恼。
现在,我用发绳扎了个小辫子,像麻雀尾巴一样,戳在脑袋后面,也凑合过。
我这次去剪头发的地方,是朋友推荐的。
给我剪头发的是一个很著名的、帮明星剪头发的发型师,他只接受熟人预约,而朋友帮我约上了。
于是我就去了。
这次剪头发,花了57分钟,2000元。
造型师剪得很认真,他也和我分析了我的脸型、以前的发型。
虽然他讲得很诚恳,很认真,但是结果呢,剪成了我最害怕的那种发型,一不小心就挡住眼睛的那种。
就这样,我度过了痛苦万分的一个星期。
我低头拿道具,诶嘿,刘海遮住眼睛。
我低头看取景框,诶嘿,刘海遮住眼睛。
我用50mm的镜头拍照片,诶嘿,这牛逼的刘海一俯拍它竟然还入镜……
花样崩溃。
这个头发很酷,很好看,但对于我来说,却根本不实用,前面那一簇刘海真是坑爹无极限。
半夜睡醒,该死的刘海还戳进我的鼻孔里。
好痛苦。
这让我想到大学时代,那时候我的头发还挺长的,寝室晚上没有空调,热到抓狂。
夏夜的凌晨,我醒来,挠着热到满是汗的头发,整夜整夜都想剃个光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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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受不了了……”2000元的头发维持的第七天,我对自己说,“我要出去剪头发……”
真正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。
我清楚得记得,那是9月2日的20:02,我出门去,下楼了,才惊讶地发现外头下了大雾。
这时候,我想起室友衫衫说过,今天晚上有一颗彗星要接近地球。
但天象和我剪头发有毛关系?
我在雾中穿行,四周的能见度低得诡异。为什么这个时候会下雾呢?而且还不是雾霾,我也是搞不懂了。
雾气中,光影模模糊糊,人的影子像是纸上的油渍,没有边缘,没有踪迹。我想起莫奈画的那些日出印象。
整个世界都像是对焦不准的照片。
带着满腹的疑惑,我走出了小区的门,就近找了一个理发店,走了进去。
家门口的这家理发店,我一次也没有去过,现在的我根本不介意他们头发剪得好不好看。我抱着的想法是,剃个光头也比现在这个头发方便。
我走进去,一个年轻的卷发男理发师接待了我。
“姑娘想剪个什么样的头?”他问我。
“清爽点。”我回答,“不要刘海挡眼睛,也不要平刘海,实在不行你就给我推个光头吧。”
“怎么会想要剃光头啊。”
“头发难受。”
“我帮你剪剪清爽吧,光头太夸张啦。像劳改犯……”
根本无法反驳……
“那也行,靠你了。”我说。
这位叫Chekhov的理发师就开始给我剪头发了,他没有多说话,也没有推荐我染头发,更没有叫我办卡,我简直要给他的服务满分。
“剪好了。你看看。”他最终说。
“超赞。”我看着镜子,造型非常好,一点儿也不挡住眼睛,而且还挺酷的,符合我一贯的风格。
“你真是个好理发师,”我说,“你为什么不问我要不要办卡?”
“要不要办卡看缘分……”他说。
真是个耿直boy。
我没有办卡,直接付了钱,就出门回家去。
此刻,雾气还是没有消散,我抬头看天,月亮像是长毛了。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个夜晚,总感觉哪里不太对。好像整个世界都和现实脱节了。
不过我也没有很在意。
9月4日,也就是剪了头发的两天后。我准备去理发店办张卡。
因为经过两天的拍摄,我发现这发型完美满足了我的要求!而且还很好看!只要68元!
我走出小区,来到了那家理发店。
“你们那个叫Chekhov的理发师剪得特别好,他不在吗?”我问店员。
“没有叫Chekhov的理发师。”店员说。
“什么?我9月2日晚上来找他剪头发的呀。”
“从来就没有叫Chekhov的理发师。”前台妹子给我看墙上贴着的店员照片。
无论我怎么询问,对方都说没有Chekhov这个人。
我隐约觉得有点怕怕的,赶紧回家了,把事情告诉了我的室友衫衫。
衫衫是个科幻迷。
“你是不是记错了?”衫衫反复和我确认。
“绝对没有,我还拍了剪发时的照片,里面站着那个叫做Chekhov的理发师,但店里坚持说不认识这个人。我问了好几个店员,都说不认识。”
衫衫想了想,问我:“你看过《彗星来的那一夜》吗?一部科幻电影。”
“没有。”
“说的是,在彗星来的那一夜,你出门,经过那条黑暗的小道,你所走向的,就不是你的世界了。而是另外一个世界。9月2日,你遇到了大雾,穿过它,去剪头发,就走到另外一个平行宇宙,你去的理发店,是平行宇宙的理发店,你遇到的理发师,是那个宇宙的理发师。然后你又穿过大雾,走回了家,这时候,你又走到了另外一个平行的宇宙。”
“我难道不是回到了我最开始在的宇宙吗?”
“平行宇宙理论上是无限的,你回到的宇宙,基本上不可能是你出发时的宇宙。打个比方,有10000000个岔口,你能走回最初的道路吗?不可能吧。”
“那怎么办,我怎么回去我原来在的宇宙?”
“为什么要回去?这个宇宙不是挺好的吗。你的室友还是我。”衫衫说。
我去看了衫衫说的这部电影,看完了之后我感到很惊恐,如果我现在处于的真的是另外一个宇宙,那我的那些图到底交了没有?!不要告诉我,片子都要重拍。
于是我开始一一給编辑和广告商发微信:图收到了吗?
谢天谢地这个宇宙我还是把图交掉了。
我不觉得我在做梦,因为我的头发的确被剪了,我甚至还拍下了那个叫做Chekhov的理发师的照片。
这段奇妙的经历依旧困惑着我。
衫衫去出差了,我还在疯狂拍片。
她在北京给我买了星际迷航的票子,让我有空去看。
去电影院的那天有流星雨,但是城市中看不见。
我在影片里,看见了,那天给我剪头发的理发师。
虽然影片里的领航员是外国人,但是他看上去根本就是给我剪头发的理发师。
我没有給衫衫发短信,只是把电影看完了。
我并不是一个科幻迷,这也是我第一次看星际迷航这个电影,我想起那场雾,想起那个晚上,想起所有物体的边缘都模糊不清。
一直以来我理解世界的方式都是靠视觉,但此刻我觉得可能还有更多的方式。
我突然觉得在未知的地方,或许有更多的可能性。
我们所不知道的可能性。
“你为啥叫衫衫,而不是杉杉啊。”我去机场接出差回来的衫衫时问。
“红衫。”衫衫说,“一部小说的名字,也代表星际迷航上一种颜色的衣服,好难和你解释……”
“小说说的是啥?”
“说的是,我们创作的作品,形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。”
那天晚上,我发微信和合作的编辑商量,要不要拍一组科幻为主题的静物片,放在10月的杂志上。9月17日杂志就下印刷厂,现在已经9月13日了。
虽然很赶,但我们还是这样尝试了。她报了选题,我开始准备道具。
静物片开篇的跨页上,拍的是一个摄影棚里造出来的场景。一张桌子上,摆着科技感强的单品、项链,在上方,我们剪了很多星球的造型挂起来。
其中的一个行星上,我写上For Chekhov,我其实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。
即使那场雾和那个夜晚都出于想象,但我想它们存在某种意义。
而拍摄作品本身,也是为了留下某种意义。
不知道平行宇宙的我有没有这么做,也不知道这本10月刊有没有被放在那家理发店里。
本月办卡的任务完成了吗?
我想问那个叫Chekhov的理发师。
你怎么当时不问我办不办卡。
搞不好我办了卡,就留在了你的宇宙。
FIN.
献给我爱的
安东·尤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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