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...郭襄道:“小棒头,叫厨房再送两大坛子酒来。”...只听得郭襄又道:“吩咐厨房再煮两只羊腿,切二十斤熟牛肉来。”...“郭二姑娘当真豪爽得紧。”--《神雕侠侣》三十五回 三枚金针
郭襄第一次出场是在全书三十三回的风陵夜话。安渡客栈里机智狡黠的少女,围着火炉和各路前来打尖的好汉们就着神雕侠这个话题聊个不停。后来到了她生日,又在闺房里摆起小英雄宴,江湖高手齐聚一堂,喝酒吃肉,好不痛快。人厨子说,郭二姑娘当真豪爽得紧。
这便是全书最喜欢的两个场景,原因无他:热闹,有烟火气,江湖就在眼前。
11月初写,秋冬天就应该在北方过:干,燥,热闹。饭馆里面人又多又吵,像武侠小说里沸沸腾腾的客栈。撸起袖子吃顿铜锅涮肉来口酒,第二天又是一条好汉。逛公园也得离开水边走向内陆,从北海转到地坛,看看落叶,想想史铁生,“先别去死,再活一活看”。
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。这么想来,现代饮食里最接近江湖的也就是火锅了。沸腾、热闹,把矜持收起来,身上或多或少的江湖气就显出来了--去西餐厅自然是要穿正装的。拿着刀叉,谈吐优雅,每次切牛排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个肢解尸体的性冷淡。可进了火锅店就不同了,90%的人都得撸胳膊挽袖子,人多的时候,半盘子肉下去还得抢。在火锅店里要是想说话也得靠喊,嗓门被热气熏开,分贝都高出半个八度,足可以媲美龙门客栈。羊肉牛肉、白菜豆腐、八卦、口水...感觉一锅装下了整个江湖。
这样的热火朝天,春天万物生发,吃进去准上火;夏天燥热,连店门都不想踏进去。可秋冬不一样,这么喧闹的玩意儿,就是用来配秋冬的寂寥的。
对北方人,尤其是北京人来说,随便找个锅子装点儿水煮点儿东西还是上不了台面,而每人扒着一个小锅自己吃自己的也过于敷衍。真正意义上的涮肉得用铜锅,羊肉一卷边,蘸上加了腐乳和韭菜花的麻酱,撒一把香菜,配两个酥皮芝麻小烧饼,这顿火锅才能叫圆满。铜锅是严寒的救赎,大概功力类似于鸠摩智的火焰刀吧。
重庆去过一两次。吃他们的火锅,不知道流下的是泪水还是汗水。辣,火爆的辣,根本就没有鸳鸯锅。重庆人绝望的时候才会吃鸳鸯锅。蘸料是油碟。油碟之于红油锅相当于槿汐姑姑之甄嬛--一来,没了油碟吃红油锅就是个死;二来,光靠辣也是难得人心。油碟+蒜末+耗油+醋,夹起苕粉鸭肠和毛肚往里浸一浸,放在嘴里可能会当场高潮。对于湿冷的丘陵地带,红油算得上梅超风的毒龙鞭。
作为北方人,麻酱自然是正宫,多糟的火锅店,一般蘸麻酱也都不会大错特错。然而油碟这个小三也是实力强劲,有了第一次就想有第二次,而且每次选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对麻酱深深的背叛感。啊,食如人生,毕竟妻不如妾,妾不如婢,婢不如妓,妓不如偷。阿门。
吃火锅也不能少了酒。奔三的年纪,早就有了一套自己最爱的meal parings:啤酒用来配炸鸡就可惜了,啤酒要用来配上好佳虾片,韩国烧酒才是炸鸡绝配;饺子就要配花雕了,石库门就有点腻味。而吃火锅更不能喝啤酒,填肚子不说,光是“劲儿”就跟不上。火锅大概还是要配白酒才妥当,热,辣,走胃还要通过食道,可走心却通过大脑。爽和满足,大概就是一秒的事儿。就连吐的时候都有一股茅台的芬芳。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。
记得在纽约的时候,为了吃一顿火锅,要跋山涉水,挤到小中国城的心脏里去。味道自然和“地道”不挨边,然而无论大风还是雪暴,都阻止不了那颗渴望人气的心。而回北京后,大概这是我在犯抑郁症出不去门和pm2.5上500时唯一能接受的食物。毕竟吃火锅的时候,鲜少有人会觉得难吃,也鲜少有人会提不愉快的话题。一大锅东西里,总会有一两样最爱,不至于尴尬;而食材即便不太干净,放在滚着大泡的沸汤里,也让人足够安心。至于快乐感,没办法,这就是个吃了会分泌安多芬,会暂停思考人生以及抛弃窥探人生真相的东西。这大概是我,以及太多人,在成人后变成一个火锅addict的原因吧。这和抽大麻酗酒,在精神层面上来说,不过是同样的诉求罢了。
朋友笑我一周要么天天吃火锅是纵欲的表现。的确,吃火锅不用端着,可以不顾形象的大笑,可以大肆吐槽骂街,可以讲没节操的段子,可以将平日辛苦维系的bigger给放一放。这么说来,可能老吃人也就垮了吧,可谁让人生苦短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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