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一个美国人，却来中国研究古代汉语；他上大学时学的是物理和计算机专业，却用其中的内在逻辑来解释汉字的演变；他创办了一个小网站，多年来不温不火，但最近却成了网红……68岁的美国老人理查德有三个名字，理查德·西尔斯、斯睿德和汉字叔叔，他最喜欢的名字就是中国网友们送给他昵称“汉字叔叔”。从年轻时自诩的嬉皮士，到喜欢冒险的中年人，再到痴迷汉字的老头，理查德说自己一生的愿望就是可以留在这个古老神秘的国度，安安静静地研究汉字的演变和奥秘。
比比划划中他学会了说汉语
第一眼看到汉字叔叔，总会将他和肯德基爷爷联系在一起。白头发白胡子的他虽然说汉语还是有点儿磕磕绊绊，但是一提到古汉语，理查德就像孩子一样，有说不完的话题。
理查德在美国俄勒冈州一个叫梅德福的小城出生和长大。在他的眼里，家乡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。因此，在理查德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梦想，那就是要看看梅德福小城之外的世界。
也许是埋藏在骨子里的叛逆，20岁那年，理查德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，他要学习一门外语，而且是令不少外国人头疼的汉语。由于当年中美尚未建交，于是，1972年7月，22岁的理查德用自己在餐馆洗盘子挣下的钱，买了一张飞往台湾的单程票，他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。在台湾的那段日子里，理查德没有上过一天的汉语课，但却凭着自己的土法子，竟然磕磕绊绊地学会了说汉语。他的土法子就是找当地人聊天，甚至搭便车到山里，和当地人一起爬山、捕鱼、打猎。通过肢体动作当翻译，理查德的汉语说得有模有样。
从22岁到40岁，理查德的汉语说得还不错，但他的中文水平却始终在口语和听力上停滞不前，这是因为他不喜欢死记硬背。
20年间，理查德陆续拿到了物理学学位和计算机硕士学位。在硅谷做IT之余，不甘平静的他继续着童年“走出去”的梦想，亚洲、欧洲、非洲……就这样悠闲地迈过了不惑之年，当初下定决心要学的汉语，却没有了下文。
1994年，44岁的理查德在台湾发生了意外，他突发心脏病，紧急回到美国做了四次手术，终于捡回了一条命。这次濒死的经历，让理查德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人生，他决定做一个别人都没有尝试过的事情，把中国第一部系统分析汉字字形和字源的古籍《说文解字》进行数字化。于是，他创办了一个古汉语网站。2002年，这个名为汉字源的网站正式上线。但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，它都淹没在浩瀚的互联网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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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网友让他成了网络红人
2008年金融危机，理查德失去了硅谷的高薪工作。没有公司尤其是计算机行业的公司愿意聘用年过40岁的人。为了糊口，他不得不搬到田纳西州，当上了一名河道管理员。工作之余，理查德还要打理自己那个一直不温不火的小网站。再后来，理查德失业了，网站服务器的租金也交不上了，眼瞅着网站就要办不下去了。
转机出现在2011年1月13日。那天晚上，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的理查德突然发现，自己的账户在短短一小时内收到了超过100美元的捐款。而网站当天的点击量，竟然破天荒地突破了60万次，火爆异常。原来，一位来自大洋彼岸的中国网友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网站，并用煽情的文字在微博上介绍了理查德：“这个人叫Richard Sears。他用20年时间，手工将甲骨文、金文、小篆等字形数字化处理，上传网络供所有人免费使用。这就是外国人(我猜是美国)的"傻"吧，这种国家工程，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弄呢……”
从那个晚上开始，理查德的邮箱被“挤爆”了。更让理查德高兴的是，一名网友在邮件里亲昵地叫他“汉字叔叔”，让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名字。网络和媒体上的不断曝光，让理查德成了“网红”。
虽然成了“网红”，但理查德的日子依然不是很好过，因为他的网站是免费给大家提供资源，而他本人也没有什么收入。
2012年，年过花甲的理查德再次做出人生的选择，他买了一张飞往天津的机票，开始了自己的古汉字之旅。由于年龄大没有博士学位，再加上理查德不愿去英语培训机构当英语老师，他只能靠旅游签证留在中国。每隔一段时间，就得离境办理相关签证手续再入境，这对于60多岁的理查德而言，除了身体上的折腾，也意味着一笔不小的开支。后来，北京师范大学接收了理查德，让他兼职用英语教物理，还给他配了办公室和公寓。不过，在结束了和北师大的工作合同后，2015年理查德从北京搬到了安徽小城黄山。除了风景优美，更吸引理查德的，是较低的生活成本。在黄山脚下，理查德每天都可以安安静静地研究汉字。还有不少热心人士为理查德寻找着各类讲课机会，帮他渡过难关。
狂刷信用卡买书差点被冻结
如今，理查德的汉字源网站已经收录了10万余个古汉字。每个汉字背后，都有自己演变的故事。从扫描《说文解字》开始，理查德不断查阅有关甲骨文、篆体、金文以及字形演变的专业书籍。在查询了大量的文献资料后，理查德很快注意到，有时尽管查的是同一个汉字，但不同书籍给出的解释却各不相同，想要彻底弄明白一个字的来源，往往要翻上好几本古书。对于这些，理查德并不感到枯燥。对于新鲜事物的不断探索，正是吸引他能够研究下去的动力。
网站上用到的资料，例如《说文解字》等，普通书店就可以买到，但那些高级的、很专业的汉字书，只有一部分人知道，普通书店也难买到。此前，理查德每次来中国，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去大大小小的书店，淘古汉语书。有的书很厚也很贵，比如《古文字诂林》、《金文诂林补》、《甲骨文字诂林》等，有的书一套十几本，要上万元人民币。有一次，在中国买书时，他花掉几千美元，信用卡刷爆了。在美国的妻子以为信用卡被盜，直接把卡给冻结了。
理查德说，除了自然而然的演变，还有很多汉字在其传播过程中发生了讹变。譬如“肚”字，左边的月通常会被人们解释为“肉”。不过理查德却认为《说文解字》中篆体字的“月”字的字形看起来并不像是肉，更像是一排肋骨。
理查德在中国也遇到过一些书法家，会写很漂亮的篆体字甚至甲骨文，但和他们交流后他发现，其实大多数人对汉字的真正含义并不了解。在理查德看来，这样的书法家更像是艺术家，因为他们只是在画漂亮的字，而理查德要探究的是，这个字从何而来。
因此，登录汉字叔叔网站的人们会发现，只要在网站上输入想查询的汉字，便能瞬间查看到这个汉字在历史长河中的演变过程，篆体字、金文甚至几千年前被刻在甲骨文上的模样。如今，随着融媒体时代的到来，理查德又录视频讲述他和汉字的故事，然后放到自己的新网站上，让汉字不仅电脑化，还要“多媒体化”。
本报记者 李环宇 文并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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